独家连载小说《鸟嘴人》:第一章 鸟嘴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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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大年!”

他的名字叫林忻年,我都叫他年年,或是大年。

“为什么你会在这边?”大年神父微笑。

“我才要问你咧!”事实上,我很清楚神父为什么会在这。

护理长疑惑的看着我们。“你们认识?”

“我一直都在这边啊。”

这一家医院,从日本殖民时期就是陆军宿舍附属医院,属陆军省军医部管辖,随后由天主教堂出资改建,从陆军医院摇身一变,成为了天主教医院,继承了日据时代的建筑外观,木造、砖造以及现代的水泥彼此交错,复杂但是却达成某种和谐,座落在靠近海湾的山坡上。

在这家医院的内部,有一座教堂,从医院刚新建时就存在了,因为这是一家天主教医院。

护理长与神父小声聊了几句,似乎是怕我听到,两人离开病房到走廊上咬耳朵。又过了些许时间,神父又走进来。

“好久不见,神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特别加强神父两字的咬字。

“好久不见……我是这里的义工,负责替死者祷告、让大家更靠近主。”

我心想,恐怕是因为教会的财团出资,所以神父自然也在医院里有一席之地,说得好听是义工,实际上是代表教会,影响力应该也不小。

神父露出了温柔亲切的微笑,他看了一下手表,继续说话:

“最近还好吗?”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我急迫的问。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或是有人进来?”

“没有…我才刚醒过来而已。”我摇头,吞了一下口水,似乎想把口中残存的那位死者的些许体液吞下。

神父看了我嘴上的纱布,眼睛不自觉地瞇了起来。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鸟嘴人。”我急忙解释。

“嗯?”

我将纱布撕下,露出了嘴还没结痂的伤口,并且微微张开。

“喔?这真的是伤口耶!”神父靠近。

我闻到了很熟悉的气味,即便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闻得出他身体上自然散发出的气味。

“是啊,做那种手术。”

“你也别这样说,他们只是一时的迷惘,才会…不过,你也别直接叫他们鸟嘴人。”

“那你们都怎么称呼他们?”

“跟你我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啊。”

我轻蔑的笑了一声,微带感慨地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们。”

护士小罗与护理长两个人走进病房,对死者来回做了些检查,我与神父放低音量说话。

护理长回头来瞄了我一眼,她的眼神令我不寒而栗,随后两人将死者病床推离开。

小罗看起来憨厚憨厚的,但身材还不错,在推病床时露出的手臂很性感,我的视线顺着手臂往下滑,看到了在两条结实的大腿中裤子突起的皱褶,感觉小罗的重要部位也是有一定的尺寸,我又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若是有机会能帮男护士口交,那该有多好,但这样的妄想只停留了两秒钟。

神父回过头来,缓缓地说:

“他们经过那样的手术改造,下巴整个突出来,像是鸟嘴一般,而且每个人越来越像,所以大家才会戏称为他们为鸟嘴复制人,但那样是不对的,擅自更改上帝赐给我们的样貌,是绝对不正确的!”

我点头让他觉得我是同意的,并且回话:

“难道这里就是… …”

“你不知道吗?这里就是鸟嘴人的发源地,范姓男童就是住过这家医院。”

“真假?那位著名的范小弟弟吗?”

“是啊。”

“我只记得出了车祸,就被送到这里了,我嘴巴的伤口就是因为骑车被撞,我整个人飞出去,撞到地面。”

“还会痛吗?”

“不痛了,不过好像缝了很多针,呵呵。”我傻傻地笑了。

神父笑着,他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过身背对窗户,此时我看不到他的五官,但透过背光的剪影还是看得出来他厚实的肩膀,当年着实是受到他外在的吸引,想到这边,我不禁吞了口口水,喉咙深处又有饥渴的感觉散发出来。

“那…那个范小弟弟……”

“我不完全清楚,范小弟弟的事情。”

脑中忽然想起前几天电视的新闻画面,面部表情僵硬的主播正在报导专题:

 

从台湾医学界流行之鸟嘴文化盛行全世界,“口交之父’或称“鸟嘴之父’范砚安是一名先天性下巴萎缩症的男孩,也就是天生没有完整的口腔,而他的主治医生顾广毅就是“口腔改造”理论的提出者,一开始只是研发出义嘴。

花了百万研发出新型口腔手术,而范砚安意外的成为了世界第一个经过此手术改造口腔的人,却意外的发现手术后的患者,可以获得口交加倍的快感,不论是被口交还是口交的人,于是开始在坊间流行……扩散到整个东南亚,短短几年的时间流行至全世界。

 

新闻画面切换,许多的手术器材跟患者脸的画面,旁分发型的女主播继续说道:

 

顾博士申请专利,成为了身价上亿的富豪,他自诩为“口交之神”但却没有因此受到崇拜,原因在于顾博士的自大形象以及过度追求利益而遭受挞伐,当年控告人的侵权专利案多达一百多笔,隔年五月发现陈尸于自家院子,享年日四十二岁,随后部分专利到期,“口交主义”正式开启,世界各地医疗器材场纷纷投入资金研发。

 

我看了一眼原本床的位子。

“刚刚那名死掉的人,他就是有动过手术的‘鸟嘴人’吗?”

“嗯,从他突起的下颚就看得出来,很明显。”

“那为什么你们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神父默认。

“我看得出来,你在想事情。”

神父露出无奈的微笑,并且说道:

“院长跟我说的,他们说他们是代表传统的保守派,他们痛恨鸟嘴人。”

脑中继续浮现新闻专题的画面声响。

 

因为口交派手术的盛行造成口交的行为被放大,以至于男同志未动手术的族群对于口交派的误解以及污名化,造成原本就会口交的男同志反而排斥口交,因此,相对于口交派的‘肛交(保守)派’诞生,保守派的人认为肛交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同时代表着传统与保守,认为是性交的唯一选择,两个族群彼此对立,口交派因为口腔手术的外显,以及大部份是直接做出侵入式手术,所以此装置成为了一种外在的精神象征与身分地位的炫耀,有钱人会炫耀自己更高阶的技术设备,俗称口交主义。

口交主义对于建筑、服饰、文学、电影都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对此,异性恋社会表示“我们尊重不同性向以及多元次文化,他们是需要被关怀的”;崇尚自由、反社会化的口交派并没有一个领袖,大家都是个体,但是保守派(也就是肛交派)出现了代表性的团体“真爱教会”──自行定义、诠释圣经,赞扬真实、传统的同志性行为。

首领‘主教大人’表示性是高尚的,不是像鸟嘴人这样,因为口交可以随便在大街上就任意口交,造成了性的过度泛滥,以及多重口交伴侣,首领“主教大人”表示,肛交不能泛滥的随意在任何地方进行,而且需要准备工具,造成了肛交的一种仪式性,以致于有其崇高的意义存在。

对此,异性恋社会表达不赞同,原因是因为自从男同志流行新口交,爱滋病感染数大幅的降低(口交也会感染但机率较低),未通过的法案中甚至有补助鸟嘴穿戴装置的研发,但受到异性恋社会阻止所以并没有通过补助。

 

“所以,这一家医院,就是这个手术的发源地吗?很多想成为鸟嘴人的人,都会来这家医院动手术,对吧?”

神父不回答我的问题。

“所以你们跟那位被尊称是主教大人的人,没有关系?”

“我现在还不晓得,但原则上,他们的想法跟我们教会雷同。”神父缓缓地推开窗户,看了一下窗外的天空。

“教会不都是反同性恋的吗?”

“我们教会不反对啊,我们新教会是支持同性恋的,但排斥鸟嘴人的行为。”

我心里想……所以,你们也只是选择自己想要的嘛!完全不在乎圣经是反对同性恋的。听完神父的话,我笑而不答,神父则继续说话。

“上帝不讨厌同志,如果上帝讨厌同志的话,不会让同志可以做爱。”

“有道理。”我干笑,事实上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耶稣也曾对听道者说‘你们又为何不自己审量什么是合理的呢?’告诉信徒需要自己思考合理性,性没有错,只是性行为,也是要有道德规范的。鸟嘴人是造成社会动乱的祸害,早就该被禁止。”

“神父,可是他们也没害到任何人啊,顶多在街上大剌剌的口交,碍眼罢了。”

“你以前就这么乐观。”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明明也很爱我帮你吹。”

“那有,呵……对了,你身材怎么变那么好?”神父尴尬地笑了一下。

“喔,有在练啊!”我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凸起的胸肌。

为了化解尴尬,我立刻换话题:“一个城市发展,不就是看他的色情产业、毒品、黑道的盛行?这是必要的啊。”

“不,不是必要的,那些都是社会的病毒。”神父摇摇头。

“但是你永远都没法根除那些东西。”

“不能根除不代表必须痲痺啊。今天晚上这件事,如果是真爱教会发起的屠杀,那他们就真的……太超过了,我虽然也痛恨鸟嘴人,但我反对暴力行为…所以,我也要尽我所能保护他们。”

“我有看到前阵子的新闻,在马来西亚的暴动。”

“对啊,那太离谱了,马来西亚肛交是犯法的耶!但居然敢主张自己代表宗教赞扬肛交,然后迫害口交主义者。”

“嗯,这家医院里有多少鸟嘴人?”

“我晚点会去口腔科查资料,在住院的应该有十几人。”

“所以你认为,还会有人被杀?”

“主教大人之前的宣告,就是杀光所有鸟嘴人……这个新闻有报导,恐怕已经开始了。”

我拿起床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某新闻台是油价上涨的新闻,一转台,就看到全黑的画面,以及一个细长的十字架符号。

“我们正式宣告,战争已经开始。我将亲自惩罚危害社会的乱源。”一个低沈的声音。

回到了新闻主播的画面:“这是自称主教大人的保守派首领今早的宣言,也就是势力庞大的真爱教会,警方已经加派人马至著名的鸟嘴人聚集地,一百二十八人死亡之马来西亚暴动事件月前才告一段落,今日早晨接到此宣告录音档,电视台高层与警方表示,此录音档的真实性极高……从鸟嘴人开始流行时真爱教会即存在,即便有众多活动,但一直对于领导人的身分保密……”

夜深了,远方树林传来低沉的乌鸦叫声,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我与神父沉默了一下。

“听说这家医院的院长,好像也是圈内人。”

“并不是噢,佑平院长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轻浮的美男子,也常被误会,但他是异性恋,只是,他很崇拜鸟嘴人。”

“有什么好崇拜的?”我嗤之以鼻。

“主教大人认为,我们医院默许……不对,是制造鸟嘴人的行为,是极大的罪恶。”

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厌恶感,都是因为这些鸟嘴人,所以口交的行为变成了罪恶,本深爱口交的我却因此遭到前任的误会,当年鸟嘴人还没有流行的时候,口交跟肛交都是很正常的性行为,而我更是热爱口交,但现在口交却会被冠上鸟嘴人的污名,上次跟一名正常人做爱时忍不住嘴巴含住对方的重要部位,却遭到对方推开,然后被骂鸟嘴人,真的让我觉得很无奈。

“我记得你很喜欢口交。”

“哪有。”

“呵呵……”

“那是当年啊,我才不爱口交呢!嘴巴是吃东西用的。”

“嘴巴是食物的入口,不是性交的场所。”是真爱教会的宣言,相对于这句话是网友回击“肛门是大便的出口,不是性交的场所。”我心想,这句话说得真好,为了让神父以为我的立场是偏向教会的,我只好这么说。有的时候,让人不清楚自己真正的立场,是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

“好啦,很高兴看到你。”神父微笑着说。

还是一样的客套,我并不认为他很高兴看到我,但我是很高兴地看到他,从他出现后,我看着他的脸,满脑子都是当年在帮他吹的时候,抬头看到他满足的表情重叠画面,只是……

那样的表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了吧。

不只是因为跟他之间已经结束的关系,更是因为整个世界的巨大变化,这个世界对于口交的看法改变了。

“小男孩长大了耶。”神父看着我说。

“啊?我?”

“对啊,当年你就是一个小孩子。”

“哪有!”

“啊你现在呢?在做什么工作?”

事实上,前一阵子我才结束百货公司内裤品牌的工作,而且是被资遣的,但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自由业。”我微笑道。

“真好呢,自由,呵呵。”

自由?也只是说好听的了,没什么专长的我,在这个社会,也只能一直做重复的工作,每天面对一样的客人,卖一样的东西,周末去一样的夜店,而失去工作后,只好到处说自己是“自由”的,因为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事都可以做,所以自由吗?

“你在教会工作不是也挺不错?可以接近上帝的工作。”

“只是想多做点好事罢了。”神父回答。

“嗯……”

“好啦,很高兴看到你。”神父起身,跟我挥挥手,就离开了。

这个社会变成了什么我们都没预料到的样子?

这个偏激的真爱教会是什么?引起世界恐慌的保守派教会,对整个同性恋社会影响至深,究竟首领是个怎样的人?想来想去,答案呼之欲出,很好,口腔深处的蠢蠢欲动跟我心里想的一样,只有口交能解决这一切,原因就是,这名首领肯定没有被口交过,他无法享受口交的乐趣,鸟嘴人有一句口头禅:‘一天试过口交,就永远回不去。’意思就是在说,享受过鸟嘴人的口交行为,就会无法自拔,也就是说,首领只要享受过真正的口交,肯定就会认同口交行为,而保守派就会因此瓦解……

我想了许久,这样的结论或许只有我一人想到,而这个任务,似乎也只有我能达成!若能真正的帮保守派首领口交,将他的重要部位含在嘴里,那将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啊!到时候我含的,不是一个生殖器官而已,更会是一个时代的关键。虽然我并没有动鸟嘴人手术,但我相信口交的快感绝对能透过其他的方式传达。

首先,我要先了解鸟嘴人手术,而正因为我没有动手术,所以跟一般人没两样,接下来,得想办法加入教会……

虽然今晚动荡不安,我还是累得睡着了,迷茫之中一直认为自己仍旧清醒,直到忽然察觉到有人在床边,惊醒过来才发现先前早已熟睡。

那是一个神祕的男子。

配图1

(未完待续)

文: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