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兵日记:【204】拒之千里

gay兵日记

小宇坐在床缘,病床旁边的柜子半开,里面放满了书。

看来抱紧紧把你带回去的愿望,是办不到了。

感觉永远都不能了。

 

我一手拿着皮卡丘,一手拿着画了几天的绘本。往前走把本子放在他床上。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关系吗?

旁边的女孩抿了抿嘴看我,我则是努力撑起微笑。果然,还是女人比较好吧,没有太多阻力,享有全天下的祝福。

“蛤,这哪招?”辅导长看看我。

‘没有啦,我就是来送东西而已,没事我先走了。’我后退。

“真的假der?卖闹啊?”

小宇还能恨我,这个样子,神智还清楚吧?

没关系,看到你身体都好好的就好了。

回忆我可以保管,可是皮卡丘,我真的拿不动了。

我把皮卡丘跟牠的睡袋也放在小宇的床上。

 

我走出房间,笑着的眼睛眯在一起,整个地板模糊。把单子拿到护理站,护理师觉得奇怪地看了看:“请问探病完了吗?”

‘是。’我眼泪直直从脸颊滑落。

“啊啊啊啊啊!”一个房间传来恐怖的嘶吼。

我想,不擦,就不会有人发现有流泪。
黄晓飞,别哭喔。小宇都忍受这些为了逃离我了,他在这种地狱住着都没怎样了。就算听说住进来的,没疯也会被逼疯。

护理师点点头,从抽屉拿出遥控器一按,楼梯前的玻璃门打开。

 

走出这层楼,我知道再也不能叫你北鼻了。

早知道,就多听你的话;早知道,就多要一点抱抱。
后悔没有多牵牵手;后悔没有跟大家公布我有多爱你。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走下楼跟警卫拿回证件,离开这原本应该是重逢的离别。真不愧是爱。有多幸福就有多痛苦,而且痛苦远远大过幸福。

 

我传短信给辅导长,说我先回去了,当然他不可能现在收到,手机那些在这都是违禁品。点开脸书,看到小宇的档案,依然没有任何感情状态,只有我傻傻的挂著稳定交往中。

 

 

手机的桌面,其中一个小框框里那几天没开的交友软件,Jack’d Hornet  Zank。果然,还是得要靠这个吗?

我点开交友软件,里头跑出许多肉色的照片,胸肌、浓眉、鬓角、腹肌、短发。显示著与你之间的距离。

又要重新进入这个人肉市场了。

 

我一点都不想找下一个人,但是我必须要。

看着讯息,那个最后跟我聊天的56岁老头儿还是单身。

 

不,我不想要到时候还是这样。

我把有家室的部分删除,改成单身。就算有多么不想,也还是得要前进。一个档案都没点开就把软件滑掉。

 

何必呢?明明已经爱成这样,爱到蠢事做绝、爱到无法自拔、爱到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最后都是一场空。

当初抱怨爱太多,现在爱太少了又怎么办?我们不能依赖这些无法自己控制的东西,爱情根本不应该拿来当成生活重心。更别提不被祝福的爱情,在社会上又能感动几个人?

 

脑中出现营区那些头脑装屎的人,连厕所粘屎的卫生纸跟宝特瓶罐都要别人分类的人。我在便利商店买了打火机,拿出黑道学长的七星中淡,火苗接触菸头,吸一口气吐出。

好苦,好臭。

 

走近捷运站,附近公布栏上卖房的资讯,那室内的照片让我想起在哨所的谈话。

“书店附近啊不行,我要加上住的附近要有很多好吃的。”小宇坚持。

‘你吼……贪吃鬼。’
“而且要可以煮饭!”小宇看着地板,继续坚持自己是个吃货。
‘好你说了算,我也会努力的!’

“好啦,到时候等你回国!”他说完拍著水壶的顶端离开。

 

空中挂著立法委员选举的大型广告,铭谢赐票的旗帜。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苏澳调到基隆的吗?”小宇的声音,从录音机传来。

“是我请我爸,找立法委员去说的。”

安静。

“当然,一方面还是因为真的太远啦。”

“我不知道欸……可能第一次有人在我怀里哭。”

“我那时候就觉得,飞哥,好温柔,不想在让你哭吧。”

 

明明就没有了,全世界却都要提醒我曾经拥有。

我强迫自己吸一口菸,任由尼古丁晕眩我的大脑,放松全身的肌肉。

“咦,你不跟他们抽菸吗?”小宇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毛巾。

‘没啊,我很少抽。’

“真的吗~~”他皱眉而笑,靠近我的脸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

 

好痛苦,明明才半年。快乐幸福的关心画面却不间段地,一刀一刀刺进我的胸口。

走进捷运站,搭上淡水线,又想起了小宇跟我一起从这边去海边。

是不是哪里都不能去了?在一起的时后,我们总是比较谁比较爱;分开的时候,我们却比较谁比较不爱。赢的人,可以得到最多的快乐。

 

来来往往的行人,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着。

每个人彼此独立,却又相互需要。看似行进著,但是把时间快转从空中眺望的话,我们都只是在原地不断绕圈,做着重复的事,说那是通往成功的道路。

 

可是重复地分分合合,却只会感受到自己像是个爱情失败者。

我真的腻了。

 

文:皮卡忠

图:天菜与小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