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e Of Queer

飛：「不准找，打打喔。」

博宇：「好兇好兇。」

飛：「你導覽一直暫停欸。」

博宇：「沒辦法，錄音帶只有一個小時」
「我怕長度不夠用。」

飛：「笨死了，好啦你慢慢看信。」

博宇：「OK，路上小心。」

就這樣，公車上吵吵鬧鬧的，我拿起了手機開始滑神魔。畢竟要維持整個營區第一名的地位，還是需要一些投資。巨嬰學長有時候甚至會打給我，要我換代表。我真的覺得，這就是台灣的軟實力！（宅實力吧？）

 

 

下了車，遠遠就看到一個大大個充氣鴨子頭。跟著人群走，我順手按下播放，小宇的聲音：「What the…在這種偏僻的地方，人也太多了吧～台灣人真的是，哼。」

我幾乎可以想像他眼睛微微上吊的表情。

「前面有很多攤販誒，去逛逛喔。」

「我正在買豬血糕？」

『哈哈哈哈哈。』我看到附近的攤販。眯起眼笑了出來，又豬血糕，每次都豬血糕。

「好啦你看你要吃什麼自己買，我在這裡排隊喔。」

 

笨死了，好想在這裡就抱抱你。

「厲害吧，你雖然去買食物，但是我在排隊講話你還是聽的到。」耳機傳來聲音。

「可是我自己跟自己講話，感覺好奇怪。」

「怎麼辦，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是莊博宇，身高174公分，體重65公斤，喜歡游泳、哲學……」

「正在跟男朋友約會，嗯。」

「又不能問你問題，吼吼。」

「喔喔啊啊啊！」小宇發出低沈的熊吼。

崩潰了崩潰了。崩潰好可愛啊！！

大笨蛋，自己把自己逼到絕境。

 

「一個豬血糕。」

「好，走吧！我們去看鴨鴨。」

「我好像在跟某個去世的人約會，哈哈。」

我才好嗎！我才像是聽男友的遺言吧！我多麼想立刻回到營區啊。

「要拍張照吧。」
「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拍張照嗎？按這個就可以了。」

「謝謝。」

「要照片line我喔～說看一下照片。應該不用暫停。」

我開手機line小宇：『哈囉，看一下照片。』

 

小宇傳來一張他穿著灰色帽Ｔ跟休閒褲的照片。雙手放在肚子的口袋裡，那標準的燦爛笑容，脖子上掛著頭戴式耳機，有麥克風的那種，線延伸到肚子前的口袋裡。原來是這樣錄的啊。

博宇：「看到鴨鴨了吼。」

飛：「黑啊。」

「拍張照～可以之後再合在一起喔。」小宇的聲音。從頭到尾，我還真的沒有在乎這幾層樓高黃色充氣娃娃，我腦子裡都是你。但是我還是拍了幾張照片。努力的，讓自己站在小宇照片中的身旁，打擾了好幾個路人。

 

「其實這是歐美的文化吧？台灣人小時候應該不會在水裡面玩鴨鴨。」小宇的聲音「真的人好多。」

「聽說地景藝術節還有別的東西，你要去看嗎？」

都好，跟你去哪裡都好。

「你要去可以去喔，先暫停就好，我想逛一逛市集就回家了。」

好，回家。

「去逛玩具，自言自語好蠢。」

我也是。

 

我到附近的市集逛逛，一堆黃色小鴨的紀念品跟玩具。不知道為什麼，新聞一直報，現在看多了還真有點火大，感覺今晚會夢到被黃色鴨子淹沒。

「你要買什麼嗎？這裡有一個手機吊飾，我覺得可以買。」

「那我買囉？我買兩隻喔？」

「好我要買！」

「老闆這個。」

「100塊。」女老闆的聲音。

「謝謝。」

我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
到底問我幹嘛！我根本就沒辦法阻止你買任何東西，你現在要買房子我也管不著啊。

暫停之後「我們」上了公車。

 

「寶貝，辛苦了，我不在身邊的時候。」小宇的聲音溫柔雄厚。

安靜。

「你知道，我是怎麼從蘇澳調到基隆的嗎？」

「是我請我爸，找立法委員去說的。」

安靜。

「當然，一方面還是因為真的太遠啦。」

「我不知道欸……可能第一次有人在我懷裡哭。」

「我那時候就覺得，飛哥，好溫柔，不想再讓你哭吧。」

「你從來也不會勉強我聊女人或是性方面的問題，跟你聊天，發現你沒有社會的包袱，很愛好自由的感覺。」

「覺得你很特別吧…」

安靜。

「孫先生眼光也是很好啊，但是下次遇到他，嗯～」那個聲音，就是非常低頻陰森，像是獵食動物前的怒吼。

「好啦。到營區再抱抱……」

「剩下的時間還有剩…那我就不暫停了喔～」

我把錄音機放進口袋，任由錄音機到底，翻面，繼續，只有偶而小宇的呼吸聲。

路人的聲音，還有公車，斷斷續續的說某某某站到了。

 

我看著ＢＢＣ新聞，然後聽到小宇咳嗽的聲音。

「如果你還有聽的話，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笨死了，下次不要這樣虐待自己了。

這是人生遇過，最甜蜜、卻又最難受的約會。雖然的確讓我覺得小宇就在身邊，卻是如此的遠在天邊。

笨蛋，說離家太遠，幹嘛不調到你家旁邊的中壢分庫。從蘇澳調到基隆，有什麼用？

笨蛋，不跟你聊性的事，是因為我他媽是gay。

笨死了笨死了。

 

回到家，趁家人去外面吃飯，我把錄音帶播放，用手機錄下來存成電子檔。

開玩笑，這麼笨的自言自語，無論如何都不能任由空氣潮濕損壞。我一輩子都不能讓它受潮。

文：皮卡忠

圖：天菜與小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