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兵日記：【139】痛
「沒事沒事，剛剛腳沒站穩滑一跤。」小宇面無表情地面對巨嬰學長。
「你這樣可能要賠錢喔。」腳臭學長在一旁躺著。
『你他媽還是人嗎？』我瞪了學長一眼。
腳臭學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誰知道醫藥箱放哪裡？誰負責軍醫？」
「間杰，但是他在站哨！」
『我知道在哪，先止血。』我看著小宇被割破的掌心，被學弟拿衛生紙蓋著，上面擴散著鮮紅的血。
好痛。
地上，也灑了一地的赤色的痛。
痛到我咬著牙，閉上了眼。
除了痛，我沒有其他的感覺。
『要不要叫救護車？』我緊緊握住小宇的手腕。
「先跟值星講吧？」學長說。
往安官桌醫藥箱的路上，我高握著小宇的手，身邊幾個學弟也跟在一旁。
「學長！你爆氣噢？說跌倒為什麼看到你站直直的？」混血子龍像是記者。
「你真的會把我嚇死，我以為瓦斯爆炸什麼的。」威育學弟不斷搖頭。
「請問博宇學長，你會痛嗎？」混血學弟繼續。
「還好。」
「幹你是無痛症喔？」
「可能，因為有更痛的事吧。」小宇的步伐很穩，嘴角笑起一邊，笑的很努力。
我看著血從手腕上，碰到我的手的瞬間。
我發誓我不會再傷害你，以後你說什麼我都接受。
你對我做什麼都情有可原。
你要舉報我在營區、要我捅自己一刀通通可以。
「哇靠，你們搞什麼？」站安全的間杰學長，看到我們立刻站起。
『你們抓著。』讓學弟壓著小宇的手腕，我把跟行李箱一樣大的急救箱打開，裡面有各種棉花棒跟數不清的藥膏。
「你們現在是怎樣？演電影喔？」間杰學長立刻蹲下來，跟我一起找著要用哪一個藥膏。
『先用食鹽水吧！你們幫我握好。』我掀起小宇手掌上的衛生紙，看到掌心大拇指下多肉的地方，一道跟生命線平行的血線，旁邊還有幾條小傷口，上面都是紅色的血，我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
我到底做了什麼？
「還好看來沒有玻璃碎片。」學長看了看。
「嗯，因為只是手拉回來的時候，被玻璃刮到。」小宇跟大學長解釋。
『到外面洗好了。』走到室外，我拿起生理食鹽水正要倒下『我倒了噢，可能會有點痛。』
小宇沒有回應。
我直接清洗傷口，然後倒下學長給我的優碘，用剛打開的棉花棒左右輕輕滾動。
不知道傷口有多深，但是血似乎已經停了。好幾個學長學弟慢慢在一旁圍觀，辦公室裡的文樂班長也莫名地出現。
是放棄了嗎？為什麼不罵我、不對我生氣？
還是你知道，看到你這樣子我會更難過？
「欸學長？你在哭喔？」混血學弟的聲音。
「什麼，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喔。」威育打了一下子龍的頭。
「不是啊，是曉飛眼睛濕濕啊！」
「欸，學長，人家受傷都沒怎樣，你擦藥的緊張什麼？」
『沒吼，我只是覺得很痛而已。』我擦了擦眼睛。
「這種會不會要縫？」
「不用，我自己知道。包一包就好了。」小宇很冷淡。
大學長幫忙用紗布壓著傷口，再用網狀的東西套住手。
「好了好了，沒事就回去吧！」文樂班長驅趕人群，身為這週的值星官也很倒霉「博宇暫時先不要站哨，哨表的話……」
『博宇的哨先讓我站吧。』我說。
「班長，不用，我ＯＫ。」小宇站起身。
「管你噢不噢Ｋ，同梯要幫你站多好，你逞強幹什麼。」文樂班長繼續揮手驅趕人群，小兵們一起回到寢室。
『還是儘量不要低於心臟。』我在一旁著急著『你要轉診隨時就去。』
他點點頭，左手拿著牙刷，就往浴室走。浴室的門跟地板只剩下濕濕的印子，那些血跡玻璃已經被其他學弟掃乾淨。
小宇從行李間出來之後，還沒對我說過半句話。
我回到床上，看到床上放著兩包滿漢全席的泡麵。
「哪天菜不好吃，就靠這個了，我們可以一起吃。」小宇剛剛拿著這個的表情還這麼開心，可是感覺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就像一場美夢。
好痛。
怎麼可以這麼痛。
我打開內務櫃，上面依然貼著一張紙。
「歡迎回家東東：
最近風很大，曬衣場的衣服幫你收了
我抽屜裡有飲料跟食物，help yourself.
Yours James」
甜蜜的回憶碎片，就像那些玻璃渣，硬生生將我撕裂。
我雙眼視線模糊地換上長袖、哨子夾在衣領上、套上水壺Ｓ腰帶，走出寢室準備站九點的哨。這次要站四個小時，不能喝太多水。
我拿著鋼盔跟水走到安官桌，看到大學長正在拖地。
「飛哥，你看看你們，把這邊弄成命案現場，有沒有顧慮我的感受！」大學長開玩笑地用力把拖把一甩，因為他忘記留人下來拖地。
『沒有。』我看著剛剛地上的生理食鹽水，心不在焉。
小宇，你原不原諒我也都無所謂，拜託你趕快好起來。
『學長，我今天都幫博宇站哨喔，我簽他的名字這樣沒問題吧？』
「是沒遇過這種事，通常就是值星官改哨表，只是有人會多站一點，有點堵爛而已。」
『沒關係，就給我站吧。』我不想讓小宇被堵爛。
「我沒意見，值星官剛剛都說可以了。」
『就這樣吧。』我走向哨所。
文：皮卡忠
圖：天菜與小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