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們正開著我的懲罰會議,而我卻在這漆著油漆。像是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軟管,等待死亡的降臨。最糟的是禁假五到十五天,這就等於一兩個月都不用放假。
「安全士官廣播,安全士官廣播……」
我剛蓋上各種油漆的蓋子,小宇今天在辦公室忙他的,不知道他會不會被連累。
「一兵黃曉飛,速至會議室!」
我脫掉沾滿油漆的白手套,走往對面不遠的會議室。邁步經過孟哲學弟,他舉著槍在副哨滑稽地看著我說:「欸,你有衛生紙嗎?我要擦眼鏡。」
『不好意思,沒有。』我冷冷地微笑。
「身為一個Gay,居然沒有帶衛生紙?」
『對不起。』
「嗯!?你居然道歉?我只是想讓你放鬆一點而已。」他雙手抱胸很緊張。
『恩。』
「好啦,你加油。」
我繼續走到會議室前面對紗門,手不自覺地握緊。
沒辦法的,這怎麼樣都沒辦法輕鬆的。
『一兵黃曉飛,請示入會議室。』我喊。
「進來。」文樂班長的聲音。
打開沙門走進會議室,我站挺挺的看到金正恩士官長坐在中央。輔導長跟副連長在士官長兩側,之後左右兩邊坐著幾個班長。現場凝結一股肅殺之氣。
「……根據陸海空三軍懲罰法……進行這個會議。」厚唇班長拿著筆低頭說了一串話,我無心記起。
「好,你說說你為什麼會在這邊吧。」副連長一反原本三八的語調。
『報告,因為我帶手機進營區……』
「所以!」金正恩直接插嘴。「你是明明知道不能帶,然後連傳輸線跟手機整套一起帶來營區?」
『呃……是。』
「啊賀,最好是那麼容易。」金項鍊班長冷笑。
我想起金項鍊班長之前拿著手機跟學長們聚在一起挑選完援交妹,之後就外散宿的興奮模樣。明明就有老婆的人。
「你知道帶違禁品是很嚴重的事吧?重點是。」士官長沒有要讓其他班長說話的意思:「你把傳輸線跟插頭忘在辦公室,你是想害死我們?」
『那不是我放的,是有人幫我放的。』
「你的意思是說,是你做人失敗,讓別人想陷害你?」士官長永遠可以把我說得很難聽。
『不是。』我忍著。
「帶手機就已經是事實,還把東西放到辦公室,說是別人害的?」士官長。
「你要說實話,你這樣講我們很難評斷。」文樂班長。
『我確定不是我放的。』
班長們左右互看。
輔導長終於開口:「呃呃,會不會是有人跟你借,然後忘在那裡?」
所有人又看著輔導長。
「啊不對吼,這樣就代表有別人有帶了。顆顆。」輔導長抓抓頭。
這是在耍什麼笨。
「對,我還沒問這個。」士官長狠狠地看著我的雙眼。「還有別人有帶嗎?」
我想起寢室幾乎全部人或坐或趴在床上滑手機的畫面。
『沒有。』我說。
「真的嗎?。」
志願役沆瀣一氣,我抖學長們出來也只是讓場面更難看而已。
「那你帶手機進營區多久了?」
『第一次。』我試著把傷害降到最低。
「哼。」士官長冷笑一聲,深吸一口氣。
「哎,你都可以跟同梯搞Gay了,你說的話能信嗎?」
「哈。」金項鍊靠著椅背,一副正中紅心的爽快模樣。
「呃呃呃……這個跟我們要討論的事情沒有關聯吧。」輔導長尷尬地看金正恩。
我咬緊牙根握緊拳頭,全身都緊繃用力,發洩掉這些想揍人的能量。
但是沒辦法。
居然有這種否定人格的方式。
但這口氣我嚥不下,就讓我禁假到退伍吧。
穿上軍服,隨時都要有犧牲的覺悟不是嗎?
『我更正一下,是帶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被抓到。』我站在所有班長的面前。就讓我一個人爆到底吧,包含這幾個月所有檢查過我的安全士官,除了小宇全部都是志願役,都即將背上怠忽職守的罪名。
對不起了,小宇。我可能好一陣子不能跟你快樂的放假了。
「你……你什麼意思?」金正恩難得口吃。
你們一定沒想到有小兵這樣做吧?
『我帶了至少……』
「等一下,換個問題好了。」副連長舉起手。「你要不要說說有可能是誰陷害你的,我們單獨請他來質問?」
『沒有。是我自己把傳輸線忘到辦公室的。』我微笑看著副連長,放棄溝通。『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來辦公室充電。』
謝謝,但是不用救我了。
『至於我用手機多久,應該是有五個月了。』我看著周遭,這一切就像做夢。
負責記錄的厚唇班長停下筆來看著我。
「等一下。」金正恩示意厚唇班長停止記錄,低著頭兩手扣在一起抵著額頭好幾秒才回過神。「你知道你這樣亂說話會連累很多人嗎?你應該知道智慧手機在營區快開放了吧?」
『你不是說Gay講的話不能信嗎?』我面無表情。
我不怕被禁假,不怕被弄了。
只要還活著就好了。
其他學弟被抓到手機罰勤兩小時了事,而我偏偏就要被弄。
「還有誰也有帶?」士官長跟厚唇班長比了暫停。
『只有我一個人。』
「你想被禁到底是不是?好!我就成全你,讓你害所有人。」
「報告!」門外傳來渾厚的一吼,把所有人都嚇到。
「衝沙?」靠門的文樂班長往後一看。
「一兵莊博宇,請示入會議室。」
文:皮卡忠
圖:天菜與小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