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e Of Queer

「真的假的？怎麼可能！！」輔導長的表情很吃驚。

「不會啊，完全看不出來啊！！」

「好，我知道了，確定人在北投嗎？」

「OK，我會跟大家說，是，學長。」輔導長掛掉電話。

 

『誰的電話？』我問。

「連長說他等等開會回來，我們再說。」

『博宇住院？』

「呃～～呃～～博宇現在住在818，我們運氣不好的話，就都要GG了。」輔導長搖搖頭回到他的位子上，臉色很無辜。

『為什麼？』我走到輔導長的位子。

「你先不要跟大家說喔，目前看是憂鬱症，直接住院了。」

『住多久？』
「阿災……我真的ＧＧ了，通常要很嚴重醫生才會判定住院啊……」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之前，學長說之前有人不想當兵就一直假哭，最後連上受不了讓他去看醫生驗退。博宇這是真的憂鬱症，還是想驗退，我不知道。我還沒等到工作做完，腦中混亂地把資料站整理好站起身。

 

他想走，全世界除了他家人以外，沒有人攔得住他。

 

不，不要開玩笑。

時間不是能讓人冷靜嗎？

我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博宇。

「嘟～～」「嘟～～」「嘟～～」響到了底都沒接。

拜託，快接……拜託你要是裝病，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又打了三通，用line跟臉書敲他也都沒回應。我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靠在在牆上愣住。

我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我想起來了。

是在哨上，我當著孟哲的面唱完少年的告白。

 

是『我愛你』嗎？

我說完就回頭了嗎？

小宇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又是什麼？最後不跟我說話是前天晚上。那個看著我，卻又忽略我的眼神：

「謝謝你。」

可惡，怎麼好像真的結束的感覺。

 

晚餐時間所有人在中山室，連長果然出現宣布著博宇住院的消息。

「相信大家，都知道博宇去了818，有人知道他最近狀況怎樣嗎？」連長。

「啊就碰一聲，全部人挫屎！」巨嬰學長。

「除了那件事以外，有什麼其他蛛絲馬跡嗎？」

「不知道欸。」

「唉，ＧＧ了。」輔導長補一句「有放假的，可以在下午兩點到四點探望他，六日多了九點到十一點這個時段。」

「他會去多久？」楊新學弟問。

「目前看起來，短時間是不會回來了，也有就這樣住到退伍的例子。」

「肖欸，八成是裝的。」黑道學長在後面出聲，當時他明明就不在。

「真樣真的很會，連我都快相信了，他完全不跟人說話欸。」腳臭學長跟著附和，我卻已經無法用憤怒來形容。

你們這種人，真的就該當兵為國捐軀呢！我第一次有接近中風的感覺，那一陣暈眩彷彿一切都將爆錶。忍吧，都忍了半年了。

 

小宇真要演，也沒有必要一放假就去看醫生才對。

我拿出的防水袋，它的拉鏈上掛著著鴨鴨鑰匙圈。

前天，你還在拿著這個當戒指，跟我打勾勾，玩結婚的扮家家酒。

而今天，你就離我遠去。

 

色凱拍拍我：「ＯＫ的！相信博宇，我們放假一起去找他！」

『可以，只是我放假時間跟你不一樣，我這次榮譽假提早六個小時，可能會先去。』

「乾～～～那我隔天去！」
『嗯，我不知道會不會去兩天。』我想，博宇可能根本不想見我。

「不行噢，精神病院要三等親以內才可以探病，除非部隊帶去。」

「乾～～～」

原本以為可以好好約會的半天榮譽假。

原本以為下個月可以開始同進退營區。

都沒有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寢室，打開小宇的內務櫃。香香的味道依舊，最下層的飲料櫃，一切都整整齊齊的。內務櫃經過那天晚上的翻覆，依然被整理得一絲不苟，我看著他的兩件迷彩服。

笨比鼻，士官長明明說要帶回去把軍階二兵換成一兵的。怎麼可以忘記呢？到時候被罵怎麼辦？我把小宇的兩件衣服拿起來，坐到自己床上。拿起黑色奇異筆，在軍階上，畫著第二個勾勾，因為上面有印線，一點都不難畫。

笨蛋，高階低掛不好喔。

笨笨，回來好嗎？不要不理我。

 

我看到迷彩服胸前的口袋，那隻胖胖的原子筆。

怎麼回事，眼淚到底在流了什麼，三天之後我就會見到他了啊。

為什麼我會一直擤鼻涕，哭成這樣，這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憂鬱沒有關係啊，我前任也有憂鬱傾向啊，我特別喜歡憂鬱的人吧？

可惡，快畫不下去了，眼淚讓眼睛都看不清楚了呢。

不行，要畫完。

 

「安全士官廣播，所有人員，會議室集合。」

我起身，跟著大家去開課前會議。會議不外乎是講著今天任務，明天任務。義務役參加課前會議一直是很奇怪的習俗，我們認為只是因為連長想找人聽他說話。

「鑑於五天之後是聖誕節，交換禮物的活動我想舉辦在兩天後。」輔導長呆呆地跟連長說。喂，大家全部都聽到了，全部人都在這裡噢。

「欸斗，好像現在就可以講了吼？」輔導長呆呆地看著大家，說了交換禮物的規定。每個班長報告事情的時候，副連長依然不斷跟小兵眉來眼去，不論是眨眼、拋媚眼，總之就是不會停。

所有的事，我都不在乎。

 

小宇現在在醫院做什麼呢？有好好的嗎？

拜託，拜託你要是裝病啊。

腦子一度擋不住麻熱。

回過神來，發現副連正疑惑地看著我。而我的眼淚，已經流到了臉頰的一半。

「哈～～唉～～」我假裝打了個哈欠表示愛睏。

副連用食指搗著，一副你這個小壞壞的表情。

會議結束，輔導長來跟我說話，拿著他的大筆記本。

「你跟博宇比較好，我三天後會去放假你要跟我去看他嗎？」

『要。』

輔導長對於我的果斷有點吃驚。

「因為醫院裡面不能帶手機，所以……」輔導長呆若木雞的小眼睛，說著探病詳情。我則是拿起小筆記本，抄下小宇的病房號碼。22病房32床。

在這裡，我甚至沒空好好的難過。

 

 

文：皮卡忠

圖：天菜與小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