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兵日記：【86】當自己家
我們走到各自的床位，我看到四人的床桿上已經貼了名條。
「基隆補給分庫，經理補給兵，二兵，黃曉飛。」
偌大的寢室，只有我們四個人睡上鋪，四個大學畢業的新兵。
不，TAMAMA二等兵。
『補給兵到底專長是什麼啊？』我問色凱。
「真的….喔！我知道了！是看一眼就知道有多少貨！」
『什麼貨？毒品交易才會用到的專長嗎？』
「你們想得太美了，一直搬東西而已吧。」憂鬱弘搖搖頭，流露出剛被女友甩了的表情，明明就已經快兩個月了。
「安全士官廣播，安全士官廣播，打飯！」遠方傳來聲音。
我們戴上小帽到中山室暨餐廳打飯，沙門一打開，各種男人女人陸續進場，我們幫忙端菜。
每個男人都從剛剛在忙的崗位上，一個個穿著迷彩服走進中山室，彷彿像是巴黎時裝週的走秀。
這個還可以。
這個皮膚那樣，不行。
這個腰圍…不行。
翔矢學長可愛帥帥。
這個胖成這樣，到底想幹嘛？
我打量著每個走進中山室的男班長跟學長。
至於學姊跟女班長的部分誰在乎？當兵可不是為了看女人的！（什麼）
「連長好。」大家悉悉簌簌地。
「好。」一個肥胖的男人
我們站得很挺，下巴幾乎要碰到喉結、雙手緊壓褲縫。
「輕鬆站。」那個男人看著我們四人，下巴的肉抖動。
我們依然全身僵硬。
「你們這樣，我也很不自在欸，當自己家就好。」連長繼續說。
當自己家？
開什麼玩笑，絕對是陷阱。
我依然站得挺拔。
「開動吧！」下巴抖動。
大家只是拿著碗，排隊盛裝著自己想吃的菜。
等一下，這？
居然不用餐盤？
這超越自助餐的等級，根本就是在阿嬤家吃飯啊！真的是自己家嗎？我們四人面面相覷不敢多問，拿起自己打好菜的餐盤到一旁吃飯。
站著吃飯的站著、撈湯泡飯的撈湯、對著電視轉台的轉台。
不，絕對不可能鬆散成這樣的，這一定是陷阱，這一定有陰謀。
整個中山室大概有20人，而中山室是一個近乎正方形的格局，天花板極高，前面是兩個電視，中間是四個正方形桌子，由八張桌子兩兩並排而成。
大致上分成三桌：士官桌、志願役桌、義務役桌。剩下一桌是放菜。
一格一格打飯用的配膳檯就放在最旁邊，像是什麼大型高級擺設。沒有打飯班、沒有口令、沒有排隊、沒有一個口令一個體位動作。
一定是什麼陰謀。
我用訓練已久，可以不被發現的看著周遭環境，學長除了剛剛教我們塞棉被的Ｇ片翔矢學長，還有一個長得白淨標緻的學長，其他都無法引起性慾。
而班長桌最優的班長，左臂別著黃色的值星官，戴著眼鏡，兩側頭髮剃很平顯得頂上頭髮偏長，極瘦實的身材，微微的大小眼，讓我想起了余文樂。
就決定是你了！（決定什麼）
「都吃飽了？收餐盤。」他站起身，喊了一聲。
「跟來吧！」一個戴牙套的大學長，陪我們把菜渣集中，鍋碗瓢盆放在一起。
經過行政那一層樓的房子，到了後面的洗手台。
三種等級的人逐漸明瞭。上流社會的長官桌大概有七個人；中產階級志願役大概七個人以上；而義務役有五個人，吃屎階級。
「我們等你們等了三個月了。」大學長拿起碗，擠了一些洗碗精加水放一旁，指著藍色的桶子。「餿水就倒在那個桶子裡，然後洗完餐盤一個人去擦桌子，我等等會檢查。」
說完，學長就走了。整個營區，我們洗全部人的碗。
突然，有三隻貓咪跑出來嚷嚷著，一隻黃貓、一隻虎斑、一隻是黑貓。
「喵嗚～～」貓咪看起來很親人。
『這營區居然有貓？』覺得心一暖。
「喔，也太可愛了。」色凱蹲下來，把鍋子裡的一塊剩肉丟給貓。
『至少還有貓陪我們啊～有種熱鬧的感覺。』我也丟了一塊碎肉。
只看到那貓叼了肉，頭也不回跑走了。
「你以為貓會想理我們這種菜鳥人類嗎？真是太天真了。」憂鬱弘斜著眼高傲地看著那幾隻貓，彷彿像是看著低等生物。
你自己才是貓系男吧？你自己才是不想理人吧？
擦了桌子，我們回到寢室正要休息的瞬間，遠方傳來垃圾車的聲音。
「安全士官廣播，安全士官廣播，倒垃圾！」
「ㄍㄧㄚ（台語）！走！」長得像巨嬰的學長，從床上彈起身。
我們像是逃難一樣往外面狂奔。
可惡，好想死。
拿著垃圾，營區門口打開，看到外面有幾個住戶。站在馬路上看著垃圾車接近，那感覺很惆悵。
「…外面的空氣很新鮮啊。」大叔說。
「真希望我是垃圾，喔呵呵。」色凱把垃圾丟上車。
「你？你還滿適合的啊。」憂鬱弘皺著眉，把黑色塑膠袋一丟。
「你說什麼噢呵呵呵！」色凱獰笑拉著憂鬱弘的領子，不斷甩動。
「你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骯髒的人類。」
我望著垃圾車離去，沿著外面雙線道，昏暗的路燈遠去。
小宇，你這個時候，也是當菜鳥在倒垃圾嗎？這時候你又會說什麼呢？
身體自動走進營區。
「轟轟轟轟。」地獄之門關閉，我們被關回地獄裡。
「不！」色凱趴在關上的門上，看著門縫，像是被關進雷峰塔的素素。
長得像貪官的素素。
「幹什麼！」站哨的學長哼了一聲，把門關得死死。
原來當自己家，就是幫學長不斷做家事的意思啊。
連打槍都找不到地方的家。
文：皮卡忠
圖：天菜與小餿水